万光

太阳穿过我们变成黑色。

谷仓

        当他走到谷仓门口的时候,却突然忘记了自己终究来做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 庄园西侧的树林在清晨的光芒中惊起零星的乌鸦,它们和最后几片枯叶一起从枝头上消失。太阳慵懒地探出头来,一切因此在恍惚中变得真切。

        无论如何,寒风自西伯利亚吹来。他知道风带来北方的消息——高压——愤怒的高压——今年的冬天将会像四十年前的那个冬天一样寒冷,寒冷的要命。真的要命。

       那时他才五岁,秋天的时候父亲告诉他,等来年春天的时候到了,就教他骑马。而冬天来临,狂风掀起大雪,小镇像海上的一根木头,望不见海岸,只有广袤的寒冷。镇子上的人活活冻死了将近一半——包括他的父亲。来年春天没有骑马,来年夏天雪化时,才得以将父亲埋葬。父亲灵魂早已经冻死了,葬礼上母亲告诉她,和其他的许多人一样,甚至有了全家死在那个冬天,无人为他们祷告。

       如今也许会好那么一些,他想,但羊群熬不过这个冬天,连十二月也不可能。到了那个时候——“刽子手”屠杀这个镇上的生灵的时候——他会待在房子里用炉火和扑克打发时间。不要咖啡,也不要茶,那会让一切变得更加漫长。安眠药,对,还有安眠药。没有安眠药可熬不过这个该死的的冬天。他会把它们一片一片地慢慢地咀嚼、一片一片地慢慢地咽下去。会吃太多吗?不会的吧,他知道,在死掉之前他会先睡着的——一场再烦人的花车游行也吵不醒他(六月的花车游行,让人不得半点安宁)

        想到这里,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,可他又明白过来,如今怎样都无所谓了吧。所以他将谷仓的门用力推开,阳光斜打进谷仓。一些灰尘闪烁着涌向外面,然后在空中悄然消失。

        这是这个秋天第一次打开谷仓的门,他没有去收庄稼,只是让它们荒芜在地里。今年不会,明年也不会,直到他死的时候都不会了。

        这里除了农具什么也没有,他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。他突然莫名的愤怒,挥起拳头砸在破旧的木门上,更多的灰尘涌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 他感到呼吸困难,喉咙疼痛,无力地咳嗽。

        他头晕目眩,向前倾倒,踉踉跄跄地扑进谷仓。

        仓门大开,阳光豁然开朗,一切变的温暖而清晰,他有一种回到了童年般的奇怪的感觉。

        他看到了!他看到了!是马鞍,他是来找马鞍的,他得把它卖掉换些口粮,因为如今不再需要了。那是从他爷爷、他的爷爷的爷爷、他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、也许再往前好久好久(其实他内心深处知道并没有那么久)的年代,传至他的手里的,而如今不再需要了,不再需要了,不再需要了,他默念。

        他倒在谷仓里,很轻很轻。

        他伸出手想去够它,可又不想了,他觉得他可能需要睡一觉,不会太久。

        就一小会儿,他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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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像犯规了吧,
最后才勉强走进谷仓(可我就能写成这样了(攒了好久的……))
@寺岛树书  (害羞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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